月尚未圆,中秋过节的氛围已经扑面而来。微信朋友圈里应接不暇的幸福晒,电视广告里垂涎欲滴的各色月饼,商场里眼花缭乱的打折促销,都在挑逗你的食欲和购买欲,让你蠢蠢欲动。不惑之年的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,倒是儿时的老月饼让我难以释怀。
“春种一粒粟、秋收万颗子”,中秋节前的农村正是一派瓜果飘香、谷物归仓的繁忙景象。在那个只靠种地养活全家的年代,粮食的丰产与否决定一个家庭物质生活的程度。辛苦了大半年的农民,在这时看到了希望。看着压弯腰的稻穗,大人们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,心里想着,娃的学费和书包有了着落,或许可以添置一件期盼已久的家俱,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过个节了。
秋收时节正是“秋老虎”发威的时候,太阳虽不毒辣,却也炙热。大人们趁着好天气,抢天夺日想把庄稼收割上来。他们带着帽壳(防晒用的草帽),脖子上围着擦汗的毛巾,手中铮亮的镰刀时而反射太阳的光芒,耀人眼睛;上下挥动间,刚才还立在田间、在风中点头的稻子,就整齐的躺在地上(俗称稻铺子);小孩儿也派上了用场,一趟趟搂着稻铺子,堆放在抻直的草绳上集中打结;父辈们肩抗担挑,好一点的推着满满当当的木驾车,送往打谷场。小孩儿皮肤嫩,手上脚上被稻叶子划出道道红印;胆儿小,被田里四窜水蛇田鼠吓得叽哇乱叫;玩心大,被惊起的野兔引得四处奔走。这时,大人常常大喊一声“好好干啊,十五打月饼喽”。这句承诺的杀伤力太大了,对月饼的向往和憧憬,趋使着孩儿们规规矩矩地往返于田间地头。
傍晚时分,打谷场上,人影晃动、稻香弥漫,高出挑起的马灯极力释放他的光芒。收割回来的稻子早已被摆放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,老牛拖着笨重的石磙,在又沉又厚的谷甸上面不慌不忙的来回转圈,时而扬起头“哞哞”两声,时而回头望望身边的主人,仿佛在讨要属于它的中秋 “礼遇”;家境好一点的人家已经有了那时为数不多的机动车——手扶拖拉机(俗称手扶式)。打场时,方向和油门是固定好的,机手们坐在上面只需要进行微调就行,相对于老牛而言,石磙不再显得那么笨重,速度也快多了;小孩儿像有着用不完的劲儿,在拖拉机裹起的尘土里追逐嬉戏、在碾后的稻草上翻着“车轱辘”、从堆起的稻草上振翅而下,引得大人们声声笑骂。扬叉翻飞、木锨起落,翻场、扬场等一系列的工序走完,稻谷和稻草终于被分成了两侧。看着锥形的稻谷堆,大人们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,交一点公粮,留一些口粮,剩下的卖掉,还上去年的旧账,扯上两身新衣裳,再给年猪添把好饲料,当然,也不能忘了猴崽子们的老月饼啊……
夜已深,秋风徐来,凉爽之意,浸染全身。母亲不知从哪个秘密的地方,拿出一个纸包,我和弟弟相视一笑、迫不及待接过、解开麻线,香味扑鼻而来,纸包里面是三块老月饼,用薄而透明的纸包裹着。我们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纸,渴望已久的美味就在眼前,先把散落在纸里面月饼外层的碎屑 “干掉”,然后轻轻地咬上一小口,慢慢的咀嚼,细细的品味,青丝、红丝、冰糖、芝麻等从缺口处一览无余,煞是好看。我总舍不得一次吃完的,要把剩下的一半用纸包裹好,放回原处,让这种幸福的滋味更长久一些。
如今,“联系基本靠吼、交通基本靠走、防盗基本靠狗”的年代已经远去。只要你想,几乎可以随时随地买到各种包装、各种口味、各种馅儿的月饼,可为何再也刺激不了我的味蕾?我心中常自怀念却是那种做工粗糙的“老月饼”?或许我怀念的不过是一个时代的记忆,不过是那一年打谷场上的声声笑语、皎白月光。